好半天，張玄艱難地擠出話來：“為什麽？”

柳飄飄嘆道：“人非聖賢，樂蓉從前是找過我們很多麻煩，可以前那些事，你都不知道。她更沒有想過你會如此震驚，甚至還要休了她。”

張玄道：“你是，看她可憐？”

柳飄飄道：“我只是覺得，可以給她一個機會。”

張玄定定地看著她，心中想到的卻是另外的事情。其實，張玄決定休了樂蓉，主要是因為他確實無法忍受樂蓉的真面目。但在有了休妻這個決定之後，張玄莫名的松了口氣，似乎是解脫了，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雀躍。

是的，雀躍。他想，自己沒有妻子了，飄飄是不是會有所改變。他知道這個想法很癡心妄想，他更明白柳飄飄對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惦念。可他就是壓抑不住這麽想了，也許，他是在期待奇跡發生吧。

而今，聽到柳飄飄這麽一說，張玄連那星星點點的念想也沒有了。

沈默良久，張玄嘆一口氣，深深看著柳飄飄，道：“我明白了，你讓我想想。”

柳飄飄並不勉強他，點了點頭。

******

樂蓉一個人在房中，呆呆地對著鏡子發怔。淚水濕了又幹了，她在看著鏡中的自己，覺得自己真是面目可憎啊。

丫鬟在旁擔憂地看著樂蓉，一句話也不敢說，怕把她的情緒刺激道。

樂蓉喃喃道：“夫君下朝了嗎？”

丫鬟道：“老太爺下朝回來了，可沒見玄將軍。”

樂蓉嘴角扯動一下，自嘲一笑，說：“夫君已經不想見到我了。”

丫鬟道：“或許是有事兒耽擱了呢。”

樂蓉道：“你不用安慰我了......休書拿來了嗎？”

丫鬟道：“沒有看到。”說完，看了眼樂蓉，低聲說：“也許，玄將軍改變主意了。”

樂蓉痛苦地搖搖頭。

丫鬟道：“老太爺下朝回來之後神色很正常，奴婢想可能皇上還不知道此事。小姐，也許柳姑娘也沒有跟皇上說起這事。”

樂蓉眼神空洞，道：“說與不說，沒有分別了。夫君現在已經厭惡我了，對我來說，還有什麽更痛心的嗎？”

丫鬟不敢做聲，低著頭。

半晌後，樂蓉又道：“去把東西收拾一下，等夫君的休書一到，我們就回娘家去吧。”

此時，房門開了，樂蓉沒有去看。丫鬟回頭一看，登時吃了一驚，也顧不上去行禮迎接，慌張地看著樂蓉道：“小姐，玄將軍來了。”

樂蓉仍是沒有動，仿佛丫鬟這話就跟夢話一般。夫君怎麽會來呢？即便是休書，夫君也只會讓丫鬟拿過來，他是那麽厭惡我。

張玄靜靜地站在房門處，沈默地看著樂蓉的方向。

丫鬟這才趕緊走過去，才想要恭敬行禮，張玄擺了擺手讓她出去。

丫鬟擔憂地看了看張玄，又看了看樂蓉，暗暗嘆息一下，退了出去。

張玄緩步走到樂蓉幾步之外，低低地喚了她一聲。

樂蓉被刺中一般，剎那間醒悟過來，震驚地轉頭看著站在自己跟前不遠的夫君，張著嘴說不出話來。接著，樂蓉又惶恐萬分了，夫君莫不是親自給他送休書來了？

想至此，樂蓉悲痛地低下頭，一副甘之如飴的神色。

張玄也不知道要說什麽，畢竟一夜夫妻百夜恩，沈默良久，張玄道：“明天我會到邊境去三個月，你......”說到這，又沒說了。

樂蓉瞪大眼睛，努力地消化張玄此話的意思。不是要休了我？為什麽跟我說要去邊境三個月？夫君這是什麽意思？

張玄默了默，轉身，往房門外面走了出去。

樂蓉驚楞地看著張玄出了房門，目光凝固在那房門上，驚喜交加之餘又惶恐萬分。

丫鬟從外面進來，一臉擔憂地看著樂蓉，怯聲問：“小姐，玄將軍說了什麽了？”

樂蓉夢囈般道：“夫君說，他明天開始要到邊境三個月。”

丫鬟也是一楞，道：“沒說別的了？休、休書......”

樂蓉茫然地搖頭，丫鬟張大嘴巴。

好半天，主仆兩人才魂魄回歸，丫鬟首先驚喜地拉住她的小姐，道：“那、那是不是玄將軍原諒小姐了？”

樂蓉的神情不再呆滯，緊緊皺著眉，低頭沈思。夫君特地來尋她告訴她這個消息，是不是......他決定給自己一個機會？還是朝廷事出緊急，夫君沒有空閑來休妻？也是啊，要是休妻，必定會鬧得雞犬不寧，要是朝事緊急，夫君確實是會先延後的。

又糾結了良久，樂蓉又覺得也許不對，擰著眉，對丫鬟道：“菊兒，你去打聽一下，看今日朝會上是否有派夫君去邊境的。還有，也去打聽下夫君下朝後都去了哪些地方。”

菊兒立即應了，又猶豫了，道：“小姐，去，去打聽玄將軍的事情，若是被知道了，會不會被玄將軍責備？”

菊兒有這個擔憂是正常的，畢竟張玄現在對樂蓉的看法就是壞人，要是被他知道樂蓉這個時候還要派人打探什麽，保不準會認為樂蓉又想使什麽花樣而更加厭惡。

樂蓉也明白了菊兒的意思，不免心下悲涼，道：“朝中的事，你就去問我爹吧，記住不要提及不該說的話。夫君下朝後的事情，就不用去問了，你直接道仁善堂去詢問柳姑娘。”

前面的，菊兒能夠明白，可後面那句她就不懂了，脫口問：“為何問柳姑娘？”

樂蓉幽幽道：“夫君能夠在如此震怒中改變主意，除了柳姑娘能讓他有所改變之外，我想不出什麽人來。”

菊兒道：“可小姐不是沒有拜托柳姑娘勸說了嗎？小姐怎麽會認為柳姑娘會替小姐游說？”

樂蓉哭笑一下，道：“柳飄飄是什麽人？”

菊兒茫然地看著樂蓉。

樂蓉道：“西宋第一大善人，簡而言之，是個好人。好人，都心軟......若是她主動替我勸說夫君，不是因為我，而是因為她善良的本性而已。我是討厭她，可我也深知，她是個好人。而現在我才明白，原來遇到事情的時候，我竟然對她還有了一種信賴的感覺。”

菊兒默默垂下頭。

樂蓉苦澀地說：“我甚至會懷疑老太爺，老太爺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，雖平日他待我很好，可到了關鍵時刻，我真的不信他。而柳飄飄，我一直以來都想除掉她，可在我向柳飄飄求救的時候，我半點也沒有懷疑過......菊兒，我終於明白了，什麽叫安全感。”

菊兒也苦笑一下，默默地退出了房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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